七夕,在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,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。
一位中年警察守在“植物人”妻子身边,像往常那样,深情念着当初写给妻子的情书。这位骨头最硬的汉子,用世间最柔的情,期冀唤醒已经“沉睡”7年的她。
亲爱的,今天你会醒来吗?
【早上】要过一个不一样的节日
凌晨6时许,潘海苏准时起床,这早已成为他雷打不动的习惯。起床第一件事情,就是到隔壁房间看妻子。妻子陈丽珍身上盖着薄线毯,一动不动,喉咙偶然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,一根胃管从她一个鼻孔插进去……7年前,她突发脑溢血,经抢救,保住了性命,却永远躺在床上,成为“植物人”。
潘海苏,今年47岁,广东惠州市龙门县龙江派出所副所长,今年是他守候“植物人”妻子的第7个年头。
潘海苏决意要一直守候下去。
他告诉记者,因为他始终相信,妻子有一天会突然醒来!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,但是只要有可能性,就有希望。这种希望,给了他无穷的力量。
他抱着日渐身体僵硬的妻子,让她侧一下身子,然后用湿毛巾给她擦脸,用棉签蘸生理盐水,伸进她嘴里刷牙,总共需要五六分钟。洗漱完毕,开始给妻子做早餐。
妻子完全丧失咀嚼能力,只能进食流质食物。这些流质食物以粥为基础,每顿添加不同的营养物质,比如蛋白粉、瘦肉、淮山等。按照医生要求,她每天要吃2000毫升营养粥,一天四顿,不能多也不能少。每顿进食时间分别为早上7:00,中午11:00,下午3:00,晚上8:00。
今天的早餐是蛋白粥,粥要熬得很烂,熬好后加蛋白粉,放进豆浆机里搅拌,直至完全成为流质。早餐做好了,妻子该进食了。
6:40。潘海苏将粥碗放在妻子床头,蛋白粥熬得很香,隔着几米远,记者也感觉清香袭人,可床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,仿佛灵魂已远,只余一具空的躯壳。
潘海苏的眼泪几乎要流下来了。
今天是七夕节。
他要和妻子过一个不一样的七夕节。
【下午下班】抱回一束火红的玫瑰花
七夕节,潘海苏照旧上班。按排班表,他本应值班到晚上。但龙江派出所所长黄建平照顾他,让他下午3:00提前下班,回家和妻子过七夕。
作为派出所副所长,从分管社区到分管案件期间,潘海苏这六年里从未主动提出休假请求。对妻子患病,他从来没有要求特殊对待,也从未以家里的情况作为理由推托工作。据龙门县公安局介绍,潘海苏放弃了年休假并常常带班、加班。今年上半年,为了侦破黄某健、杜某琪贩卖毒品案、占某文贩卖毒品案等案件,从抓捕直到犯罪分子被起诉,潘海苏都是全程跟进。
3:10。潘海苏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回家,这是他特意托人从县城买回来的,送给妻子。
潘海苏的家在单位不远处的龙江镇中心小学里,那还是一处当年学校分给他爱人的职工宿舍。这座二层小楼位于三栋教学楼所夹着的一块小平地上,房间面积不大,是那种典型的砖瓦建筑。室内泛黄墙壁上,有些角落里还落有黑灰色的蜘蛛网,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。看得出,妻子病后,潘海苏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精致地清扫、布置家了。
最里面靠近厕所,是潘海苏妻子的病房。房门上贴着一张春联,写着“大吉”,颜色很鲜艳,应该是这个春节刚换上的,紧挨着卧室的客厅的墙上,同样也贴有这样的一张春联。鲜艳的春联和陈旧的摆设形成了强烈的对比,也许对老潘一家来说,他们期望眼前的磨难只是梦一场,梦醒了,就一切“大吉大利”。
潘海苏的妻子躺在一张类似医院里病床的床上,四周盖上蚊帐。老潘有时又怕盖上蚊帐妻子会热,就常拿着一个电蚊拍站在妻子床边,驱赶着蚊子。医生说像老潘妻子这种情况,要常翻身、勤洗澡,不然身上会生褥疮。潘海苏记下了这句话,天天把妻子从病床上抱到洗澡用的木床,给她清洁身体;每天夜里3点,潘海苏都会很自然醒来,去看看妻子,给她换尿片。七年来,在潘海苏的悉心照料下,他妻子身上没有任何一处褥疮。
推开门,妻子已经熟睡,潘海苏小心地走到床头,轻吻妻子的额头,并将鲜花放在妻子的鼻前,希望她能闻到花的芳香,赶快好起来。“这是我第二次给她送花,以前妻子常说不要浪费这些钱,生活开支压力大。”潘海苏说,妻子是一个持家过日子的人,宁愿自己受苦,也不会浪费一分钱。
“该吃饭了。”潘海苏转身去厨房,他从冰箱里拿出早上备好的食物。这是一缸用搅拌机打得稀烂的粥,里面添加有熟肉、淮山等辅食,用锅稍微加热就可以吃。“这缸营养粥,不多不少,正好500毫升。”
给妻子喂食的过程,潘海苏称为“打饭”,就像打针一样。记者看到,首先要用一根洗干净的注射器吸入稀粥,然后朝上排出空气,再将针头插入一根伸进妻子胃部的胃管,缓缓注入。潘海苏说,喂食的力度不能过大。“现在习惯了,刚开始,只要妻子会有稍微痛苦的反应,我就会注意掌握好力度。这样的喂食一般要持续20分钟。”
【下午饭后】念情书:信纸泛黄 爱情历久弥香
不论是喂食还是帮妻子洗浴,潘海苏都觉得是一件幸福而浪漫的事。他说,只要妻子在身边就好,以前亏欠她的太多。
伴着玫瑰花的芳香,潘海苏忍不住拿起一沓泛黄的书信,动情地念了出来:“刚分离,思念又至。长分离,短相聚。匆匆相聚了几天,令我开心之至,好想您能多住一段时间,无奈的事实又令您匆匆与我分离。虽然仅相聚了几天,感受万千,秦观的《鹊桥仙》又在我脑海中浮现着……”潘海苏握着妻子的手,眼圈渐渐红润。
“傻妞,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?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,你知道我有多孤独吗?”他抬起妻子的手臂,从指间到肩膀,双手为她按摩舒缓经脉。泪水划过潘海苏略带皱纹的眼角,他手捧着妻子的手紧紧地贴在脸庞,哽咽得说不出话。
“我对不起她太多,……真的”,潘海苏说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,之后不自觉地抿着嘴唇,接着眼角也红润了起来。潘海苏谈起以前和妻子聚少离多的时候,妻子一个人照顾家,感觉自己亏欠她太多。1998年长江抗洪时,潘海苏还是驻湖南的武装警察部队的一个连长,“正好也是假期,她和儿子来部队看我,有天晚上很晚了,查完哨,刚准备回宿舍,就接到上级通知要去抗洪前线,临走都没来得及跟妻子和孩子说上一句话。”相爱这么多年,类似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,每一次妻子都是默默承受了所有的委屈和压力,对他更多的是担心和思念。
潘海苏说,他和妻子从1989年确立恋爱关系,到1994年结婚,都是异地相恋。在这段热恋中,两人相互给对方写了很多信,差不多每周都往来两封,积攒下来,已是厚厚的两沓。
如今,书信的纸张已经泛黄,但两个人的爱情却历久弥香。
潘海苏说,不管妻子能否听到或感受到自己的呼唤,但是他会永远把这些无声的情书化作生命的乐章,为妻子奏响不灭的希望,直至终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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